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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14)(2 / 2)


  孟连生默默看着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男人,放在车窗边的手指,微微蜷了蜷,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前方路边。

  那里暗灯之下,站着一个女人,许是身体不大好,脊背微微有些佝偻,身上的褂子也旧得很,简直要与那暗影融为一团。

  两个贩夫走卒模样的男人,走上前与她说了几句什么,大概是价钱没谈拢,男人狠狠将她推了一把,将人推倒在地后,还不罢休,又踹了几脚,然后骂骂咧咧扬长而去。

  女人没说什么,缓缓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,整了下微乱的发髻,继续立在路边等候客人。

  此时夜已渐深,大概是很难再等到了。

  孟连生默默打开车门,下车径自走过去,走到那女人跟前,从怀中里掏出一枚银元递给她。

  锃亮的大洋,在暗灯闪闪发光,女人双眼一亮,接过钱,正要拉住孟连生的手,往身后的黑巷里带,然而那递钱的手,已经迅速收回,让她拉了个空。

  女人抬头一看,晦暗的眼神蓦地一怔,因为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太年轻,也生得太周正,穿得也干净体面,绝不是会在路边找暗娼的那类。

  孟连生平静道:天太晚了,你回家休息吧。

  女人怔怔然望着他,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,眼眶一湿,用力鞠了个躬,跌跌撞撞走了。

  孟连生回到车内,原本抱在一团的两个男人已经分开。

  全程看着他动作的沈玉桐,蹙眉低声问:你认识她?

  孟连生摇摇头,淡声说:我看她好可怜,也许等一晚上都等不来生意,就给她一块钱让她早点回家。

  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而真诚。

  在花花世界里,这样的真诚实属难觅,沈玉桐不由得有些被触动。正要开口说点什么,却被靠在车窗吹风的龙嘉林轻笑一声打断:戏子无义□□无情,一个暗娼有什么可怜的?

  孟连生道:也许是家人生了重病,也许是有孩子等着她养活。要不是生活过不下去,谁也不愿意做这种事。

  龙嘉林隔着沈玉桐,歪头看向他,嗤嗤地笑:那个你是上回柏清河那个手下吧?柏清河还有你这样傻的手下?

  沈玉桐蹙了蹙眉,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,冷声道:小龙,你没事了吧?没事了就让张叔开车。又转头对孟连生说,小孟,我们先送你回去。

  谢谢二公子。孟连生点头,他说这话时目光好奇落在沈玉桐手中那块怀表上,一直到对方将表收入怀中,才移开。

  *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

  说出来可能不信,小龙是直男

  第19章、第十九章 番菜馆

  将人送到柏公馆,沈玉桐没忘记隔天吃饭的事,问孟连生想吃什么,对方思忖片刻,说想吃番菜。

  沈玉桐笑着点点头:行,明天下午五点,我来接你。

  虽然约定的时间是五点,但到了翌日,孟连生跟着孙志东吃过午饭,便告了假。

  他先是坐上电车去了一趟百货商场,为自己选了一身棕色西服套装,衣裳价值五个大洋,他在柏公馆的月钱是十元,因为吃住不用花钱,几个月下来,他已经攒了一笔不小的存款。

  时值夏日,虽然并未干什么重活,半日下来,也出了不少汗。

  回到柏公馆,他去水房洗了一个耗时漫长的凉水澡,拿香胰子在身体上打了足足两遍,头发也用钟叔给他的进口香波搓出两回泡沫,仔细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,彻底焕然一新,才顶着一身水汽回到自己房间。

  等到头发被窗口的风,吹得半干后,他不紧不慢将新买的衣服拿出来,先是西裤,接着是白衬衣、马甲、一根条纹领带,最后是西服外套。

  这是他第一次穿西装,但穿得很顺利,包括胸前那根领带,也打得十分标准。他有个好记性,在店里试穿时,店员帮他打领带,他将动作默记在心。

  穿好衣服,他又拿来梳子和头油,将前几日才理过的头发,梳成一个整齐的小分头。

  漫长的饥饿和孤独期,让孟连生从未在意过自己这张皮囊。进入柏公馆后,有了丰盛的食物,短短半年,他身子窜高了一大截,肩膀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单薄。

  他彻底长成了一个大人。

  钟叔和王妈总夸他生得俊,公馆里好几个小女佣,见着他也开始脸红,他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,自己也是好看的。

  此时,望着镜子里那个浓眉黑眸英俊挺拔的青年。孟连生弯了弯唇,镜中的俊朗男子便也对他轻轻一笑。

  他试探着抬手摸了摸头发,镜子里的人也与他做出同样的动作。

  孟连生弯唇笑开,对着镜子里的人点点头,在心中道:嗯,这是自己。

  四点三刻,他从配楼二层下来,穿过花园时,遇到两个小女佣,小姑娘见他穿着西装,俊得仿若画报里走出来的摩登青年,红着脸道:小孟,穿这么漂亮,是去约会呢?

  孟连生摇头,一本正经道:是和朋友约了吃饭。

  小女佣不依不挠地打趣:女朋友吗?

  孟连生仍旧摇头:不是呢。

  他个高腿长,说话间已经走过花园,绕过主楼,来到了柏公馆的大门口。

  小孟,要出门?孟连生在柏公馆人缘极好,门房林伯热情地替他开门。

  嗯。孟连生点头,客客气气道,谢谢林伯。

  不怪他人缘好,实在是他这样模样周正,本分又礼貌的孩子,很难让人生出恶感。

  今日是个艳阳天,但这会儿的日头已经变得温和,红彤彤的一轮,正往西边挪去,身后远远跟着几朵雪白的云。

  西装革履的孟连生,挺直身板站在路边,沐浴在夏日夕阳之下。

  或许是有风拂过,他并不觉得热,反倒是有种神清气爽的欢喜,以至于嘴角不由自主弯起一个弧度当然,他也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,其实看着有点傻。

  坐在小汽车内的沈玉桐,隔着老远,就看到了柏公馆门口这傻愣愣的青年。

  这种恰到好处的傻,让他看起来如岩上青松,仿佛任何世间的恶和腐朽,都不会跟这个纯良的年轻人有任何关系。

  沈玉桐挑起眉头自顾地轻笑了声。

  汽车在大门口停稳,他刚刚下车,孟连生便走上来打招呼:二公子!

  他声音有点高,藏着孩子般的兴奋。

  沈玉桐上下打量他一番,笑说:你怎么站在外面等着?我还说到了让门房叫你呢。

  这是他第一次见孟连生穿西装实际上,他之前也才见过他五回,头两回是穿粗布短袄,元宵那次是灰扑扑的长袍马褂,父亲寿宴上和兰香馆则是清雅的竹布衫。但好像无论是什么样的装扮,穿在他身上,都十分得理所当然。包括此时一身笔挺西装,仿佛他天生就是该穿西装的,毕竟他实在是一个生得很不错的青年。

  孟连生道:我怕让二公子久等。

  沈玉桐笑:我请你吃饭,等一等也是应该的。

  孟连生想了想,又说:反正我也没事做。

  沈玉桐笑着地耸耸肩,拉开车门:行,上车吧。

  沈玉桐并没有像孟连生一样,为这顿饭特意捯饬一番。他是漂亮矜贵的豪门公子,向来体面优雅,穿着最寻常的衣裳,也能光彩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