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脆弱(2 / 2)

  封何华始终都在回避谈自己,说完这些便低下头,眼泪又不由得往下掉,却还是在强装镇定,“因为这个缘故,我自始至终都不愿意信怪力乱神的东西,每年例行的求签占卜,也都是敷衍过去。”

  “倘若这世间真的有神明,我母亲怎么会那么早便走了?她没做过任何错事,我父亲也没有对不起天下人,凭什么是我母亲,凭什么……”说到最后,封何华已经泣不成声,好似压抑了二十七年的苦痛、委屈、不满、怨恨全都要在这一刻发泄出来一般,“我从记事起,几乎每天都在向神明祈求,说让我母亲的身体好起来,可她的身体仍旧一天天变差,到最后,她的血已经不是红色了,她还是走了,如果神明真的在看着这个世界,他凭什么不肯助我母亲一把,这样的神明,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!”

  左悠之唯有把人紧紧地抱着,不断给她擦眼泪。

  “我从一开始并不想做太子,我问过我母亲,为什么同样是女孩子,我就得像个男孩子一样活着,等到后来我终于决定了做太子造福苍生时,我外祖父说要叫我回去昆吾家,让我将来做仙人,可惜那个时候,封何华已经是天下人的太子了,因为我不同意,我外祖父就让人把我从紫衡天府直接绑回了昆吾家,好在最终没有逼迫我,我索性也就没再去紫衡天府,直接回了京中为我父皇分忧。”封何华说着,转了个身,抱住了左悠之的腰,“所以我当初才会不辞而别。”

  这已经是在向他解释当初的事情了,没有敷衍,没有隐瞒,明明白白完完全全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,左悠之得知了真相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,这个安安静静抱着他的封何华,不是真正的封何华,真正的封何华应该永远都意气风发的,他低下头,“何华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
  “就算是死,也一定会死在你后面。”他说道。

  封何华抬起头,“我信你。”

  她眼中的雾气好似已经散去,不断流淌着银色的光点,左悠之本来以为那是反射的月光,后知后觉想到方才封何华说的神族血脉的事情,不由问道,“那这么说,岂不是何华你也……”

  “是。”封何华直截了当地承认,“我从我母亲那里继承了一部分神族的血脉,也是这个缘故,我自小便身体不好,全靠外祖家的大夫帮我调养。”

  昆吾子棠之前说的话似乎还在耳边,左悠之也是全部听到了的,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封何华。

  “我自小都没有见过我大舅父,我外祖家将来一切都属于我二舅父继承,大舅父不问世事,否则也不至于去年才第一次见到他。”封何华没在意他的沉默,很多事情似乎都是不吐不快,“想来也是这个原因,使得我大舅父改头换面前来助我会被我姨母如此敌视,让她宁可瞒着外祖也要来对我父亲下手。”

  “这样的事情我不想让它发生第二遍了。”封何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,“就算是对不起外祖父和舅父,眼下同外祖家断绝来往确实是上上策。”

  然后她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
  左悠之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封何华,她好似终于肯在自己面前卸掉所有的心防了,安静地抱着他发呆卸掉所有保护壳的封何华,不高贵也不坚强,脆弱的就像一个平常人,左悠之恍然意识到,他的何华,原来不是神,她也会累。

  只得沉默地用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抚过,半晌听到封何华闷闷的声音,“你当我是猫吗?”

  左悠之哑然失笑,当然是猫,别扭又可爱的的大猫,俗称老虎。

  “左悠之,你带我走吧。”封何华又说。

  “去哪里?”

  “你不是早就想带我回家吗?”封何华抬起头,眼角的泪早就干了,“你家后山,左家祠堂,还有你外祖家,我想去见一见你的家人,朋友,去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祭谷,看一看你生活了二十四年所到过的一切地方。”

  “殿下要将这些都看遍,没个一辈子可不够。”左悠之说。

  “一辈子便一辈子吧。”封何华回答,眼中的银色流光似乎仍旧在闪烁。

  “那朝堂呢?天下呢?”左悠之问,“殿下不管朝政了吗?”

  他把封何华抱紧,“臣若是就此把殿下带走了,耽搁了天下,岂不是大罪过?臣就算遗臭万年也不够后人骂。”

  他的心砰砰直跳,封何华听得清晰,于是把手覆上去,感受着那动静,“遗臭万年又如何。”

  “左右你都不怕同我一起挨骂,那我又有什么好怕的。”

  这话已经与表白没有丝毫差别了,左悠之异常激动,猛地把封何华拦腰抱起在地上转了个圈,“那殿下,我们现在便走,臣去为殿下收拾东西。”

  封何华阻止他,“就我们两个,什么都不带。我相信你养得起我。”

  说这话时,左悠之仿佛又看到了她那副青春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,抱着封何华便往外走,“臣遵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