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盯着前边的昆吾子桐，心中忽然就对自己一向不屑一顾的凡人生活有了些改观。

  因为昆吾子桐身体的原因，修道只会加速她的死亡，昆吾子都原本还有些遗憾，小妹只能作为凡人过一辈子了，如今看来，似乎，昆吾子桐更喜欢凡人的生活。

  昆吾子桐似乎跑得急了，撞上了什么人，面具都掉了，昆吾子都快走两步过去，“子桐！”

  她撞上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女，正蹲在昆吾子桐面前给她揉额头，“还疼吗？”

  “不疼了，谢谢姐姐。”昆吾子桐说着就要捡面具，昆吾子都眼疾手快阻止了她，“那个脏了。”

  然后把自己的摘下来，“我的给你。”

  昆吾子都相貌异常英俊，加上二十多年修道，周身气度鲜有人及，在这市井中实在是格格不入，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。

  “敢问公子姓名？”少女问，“我姓左，名律瑾。”

  昆吾子都不明所以，不过本着礼貌，他还是回答了对方，“昆吾子都。”

  有一就有二，昆吾子桐后来常常吵着要出去玩，昆吾子都宠她没下限，下山的次数也多了，不过因为没有耽搁修道，昆吾家长老便也没多说什么。

  昆吾子桐二十二岁那年，昆吾子都感到自己修道似乎有成，需要闭关静修，便跟昆吾子桐说了，昆吾子桐已经大了，该懂的东西也都懂了，笑道，“那子桐就恭喜哥哥了。”

  温柔极了，昆吾子都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，“记得听父亲和母亲的话，有什么事情去找子宸帮你解决。”

  “知道啦。”昆吾子桐乖乖地让他摸头，就好像自己小时候那样，“我都这么大了，你还当我是小孩啊。”

  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妹，昆吾子都笑了笑，却没说这句话，“嗯，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，等我出来，应当就有办法给你治病了。”

  “好，那哥哥，我们拉钩。”昆吾子桐伸出小指。

  之后不久，陇西郡大旱，昆吾子桐便带了人下山去救济灾民，碰巧朝廷那边，太子殿下亲自前来赈灾，两人的目光有了短暂的交汇。

  夜里回了家中，昆吾子桐仍旧没忘掉那个人，便跑去书房去找昆吾子宸，昆吾子宸正忙着处理这几日的家中事务，看到她来，问，“大半夜怎么跑过来了？在外边累了一天，趁早歇息吧。”

  “二哥哥，我今天看到一个人。”昆吾子桐决定如实说明，昆吾子宸听完叹了口气，“子桐，昆吾家的女儿向来只会招婿，那个人是大朔的太子。”

  言下之意，他们不可能。

  结果到最后，昆吾子桐仍旧是一头扎了进去，她的想法遭到了昆吾家所有人的反对，还是一意孤行。

  “若是兄长没有闭关就好了。”昆吾子宸心想。

  他本来是坚决反对这门婚事的，结果在一个大雨夜，听说大朔那位太子来了门前，求见昆吾家当家人。

  “别叫子桐知道。”昆吾喻明说，然后吩咐来报的家丁，“别理他。”

  不曾想，那位太子竟然在外边跪了整整一夜，第二天早上撑不住昏了过去，昆吾子桐因为这件事气得饭都不肯吃了。

  “子桐。”昆吾子宸敲门，“封历醒了，父亲叫我过来跟你说点事。”

  昆吾子桐不理他。

  “是关于你和封历的婚事的。”

  听了这句话，昆吾子桐总算是肯把人放进来了。

  “父亲说，随你了，只是他有几个条件。”昆吾子宸一边说一边叫人把饭菜端上来，“不吃饭你身子顶不住，边吃边听我说。”

  “第一个条件是，你嫁过去必须为正妻，我听说他已经有两个侧妃了，其中一个好像还有孕在身。”昆吾子宸心中叹息，不明白小妹怎么就认准了这个人呢，“第二个条件，将来你若是生了孩子，不管男女，都必须得是大朔的继承人，然后这个孩子的名字，得用我们家的排行。第三个条件是。”

  昆吾子宸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小妹，“如果你将来过得不顺心了，不要死撑着，一定要回家。”

  大朔的太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两个条件，而在他后来的岁月中，也做到了自己所承诺的。

  可惜昆吾子桐最终没撑过去，不过三十五岁，就已经形容枯槁，躺在病床上，靠在丈夫怀里，抓着自己父亲的手，要父亲答应自己葬入大朔的皇陵。

  看到昆吾喻明点头，昆吾子桐哆嗦着，“还有，大哥……”

  她的话没有说完，并且再也说不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