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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52)(2 / 2)


  国军当年败退后,流落东南亚的残军,在随后的二十年里,要么自建武装力量,要么加入本土贩毒集团,总之前期为了政治目的,后期为了生存,都逃离不了贩毒这门行当。

  毒王罗坤如今手下好几员大将,就是国君残军特种部队出身。只是具体名字和背景,小报上写得是五花八门,不知真假。

  既然周仁俊说了毒王的人要入港,那么这些人的身份基本可以肯定了。

  这些危险分子为了躲避警察,入港之后选择三不管的九龙城寨落脚,也在情理之中。

  只是一来就杀人,也未免太肆无忌惮。

  乔文第一次无比怀念自己曾经生活的太平时代。

  城寨虽然号称罪恶之城,但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外界的妖魔化。杀人放火是不算新鲜,但这样无缘无故的恶性屠杀事件,至少已经很多年没发生过。

  今早消息传开后,一时间弄得百姓人心惶惶。

  陈迦南一听到这事儿,立马从外面跑回来,拉着在阿婆档口的乔文回了家,认真严肃地叮嘱他以后出门当心。

  乔文对他这急切的关心,确实有那么一点感动不过他觉得在这件事上,自己比他要安全很多。

  以防他不小心得罪那些人惹来杀身之后,在听完他的叮嘱后,他也立刻将自己的猜想全盘托出告诉了他。

  陈迦南闻言果然大惊失色:你说是昨晚龙嫂牛杂那几个陌生人干的,那些人是毒王的人?

  乔文点头:虽然只是猜想,但我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。现在主要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,会在城寨待多久?总之你一定离他们越远越好。

  天不怕地不怕的靓仔南,听他这样说,也是心有余悸地倒吸一口气:我今早去东区还碰到他们在士多店买烟,幸好没和他们起冲突。顿了下,有补充道,我得告诉周仁俊。

  乔文道:别在城寨打电话,回头我和你出去找个公用电话。

  行。

  乔文想了想又道:若是周仁俊要你帮忙盯人,你找个借口推了,这回千万别掺和进去。这些人不会讲我们城寨的规矩,惹上麻烦就不是你或者我的事,而是全家人的事。

  陈迦南当然也是知道轻重的,家里人就是他的软肋,遇到这些穷凶极恶之徒,他哪敢在城寨逞什么英雄。

  他用力点点头道:我把人在城寨的事告诉他就行,他们要盯,自己找人乔装改扮进来盯,我可不会蹚这趟浑水。

  乔文轻笑:南哥,我发觉你手上那个忍字还是有用的,别人都以为你冲动,其实大事上一点不冲动。

  陈迦南得了夸奖,骄傲地将脸一昂,毫不谦虚道:那当然。

  乔文:就有点欠扁的样子。

  在家聊了会儿,两人一块出了城寨,一个电话拨给周仁俊,对方听了之后,果然是让陈迦南帮忙盯着,陈迦南有备而来,立马把早就想好的借口搬出来,成功回绝了他。

  通知完周仁俊,乔文又打了个电话给张记者,双方约好在附近一下咖啡馆碰头。

  对方带着厚厚一沓资料来赴约,一手交钱一手交货,连咖啡都没喝,便揣着相机匆匆离开,据说是最近在跟某个大明星和富商偷情,已经连着几天没休息。

  这才大年初五,狗仔果然从这个时代,已经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够晚干得比牛多的一种生物。

  难得来喝一次咖啡,乔文没急着走,叫来侍应生,给自己和陈迦南各自点了一杯咖啡,一边喝着咖啡,一边打开资料慢慢浏览。

  陈迦南是山猪吃不来细糠的粗人,七八块钱一杯的现磨咖啡,喝在他口中,还不如路边五角钱的凉茶。

  不过他环顾了下四周,发觉咖啡馆里大多是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,看着都像是在约会。于是他又心虚地看向对面的乔文。

  对方低着头,一只手翻阅着资料,另只手慢条斯理搅拌着咖啡,时不时端起来轻轻抿一口,是个十分慵懒优雅的做派,看起来简直赏心悦目。

  他不由得感叹,小乔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落魄的大户人家也是大户人家,瞧瞧这动作,这气质,简直就是浑然天成的贵气。

  他顿觉自己不能给人丢脸,稍稍坐直身体,摆出一个自认潇洒且优雅的姿势,原本拿着勺子哐哐搅拌的动作,转为标准的慢条斯理。

  只可惜乔文心思全在手中的资料,并未注意到对面这只孔雀在努力开屏。

  别说,自己这几十块钱的消息费,真是没白花,这份资料有意思极了。

  那块地的主人叫关真宝,可见父母生他时是多么宝贝这个孩子。关真宝今年二十七岁,算起来确实很有些来头,祖父是满清正白旗,祖母是格格,总之在七八十年前是王孙级别的贵胄,因而家底颇丰。他爹也很争气,虽然大清亡了,但自己在上海当大买办也干出了一番事业。四十年代末期来港城时,据说光黄金就带了几大箱子。之后在港城,做生意买地买楼,干得也十分红火。

  只是子嗣单薄,只得关真宝这么一个儿子,如何宠溺自是不必多说。有这样的家境,一辈子在爹妈庇护下,关少爷当个不事生产的纨绔也不是什么大事。然而世事无常,十二三年前,关家父母相继过世,留下尚在读中学的关真宝一个人过日子。

  幸而父母给他留了巨额财富,即使什么都不做,也足够他吃喝玩乐过一辈子。然而身怀宝藏总会引来恶狼,一个温室里长大的阔少爷,在鱼龙混杂的港城,很快被人盯上,先是家里的生意稀里糊涂没了,接着又被人哄着投这个投那个,再加上纨绔少爷常见的各种恶习,很快家产就被他折腾得见了底。

  关真宝前些年娶过一个太太,可惜不过一年多,这位太太就卷走他一大笔钱财,跟着个过港的美国大兵跑了。

  这让关真宝的境况更是雪上加霜。这几年完全是靠着变卖不动产过日子,接二连三卖掉了两栋楼几块中心地段的地皮,仍旧是入不敷出,据说最近又欠了钱,所以要卖掉那块二十亩的地。

  当然,过去几十年的世道,家道中落的故事比比皆是,乔文自己家就是如此,关真宝夹在其中,并没有什么特别。

  让乔文觉得有意思的是,按着张家明给的资料,关真宝虽然是个不事生产的纨绔,但似乎是吃过几次亏后,知道自己是个没本事的糊涂种子,因而这些年并没有再愚蠢兮兮地跟着人去投资。而外界都说他五毒俱全,但按着张家明的调查,他赌钱赌得并不大,爱喝酒但并不吸毒,最大爱好就是买马,以及去玫瑰皇后夜总会捧歌星白芳芳。

  按着他这样的消费水准,这几年陆续卖楼卖地的钱,不至于到现在就欠账,又要卖地。

  这不由得让乔文想起了关家那位王管家,以及王管家儿子手上的百达翡丽。这个王管家,张家明的资料也有提到一点,说是关真宝最信赖和亲近的人,家里的事都交给他打理。

  现在看来,只怕关真宝身边最大的恶狼,就是这位亲管家了。

  原本人家的事,自己没必要多管闲事。不过若是能省下十几二十万买下这块地皮,管一管倒也无妨。

  乔文将文件放下来,塞回牛皮纸文件袋里,抬头看向对面的人,笑眯眯道:南哥,今晚我请你去玫瑰皇宫看歌舞表演。

  陈迦南刚刚优雅了一阵子,实在是不爱咖啡的苦味,这会儿正撕开一包砂糖洒进去,用勺子哐哐搅拌,见乔文看过来,赶紧放慢动作,清了下嗓子,假惺惺恢复优雅:你说什么?

  乔文倒也不用这么做作。

  他重复一句:我说今晚我请你去玫瑰皇宫看歌舞表演。

  在卡带和录音机还未兴起的年代,歌星的舞台都在夜总会歌舞厅。玫瑰皇宫就是港城最大最豪华的夜总会,能去里面纸醉金迷非富即贵,陈迦南和乔文这样的贫民窟穷小子,自然是从未踏足过这种一掷千金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