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第44节(2 / 2)


  无厌藩篱中流动的空气都夹着腐朽衰败的况味,纪忘川只觉喉咙有些干涩。他无声地清了口嗓子,抛下了一句。“什么都不肯说吗?”

  美人动了动起了死皮的嘴唇,说道:“这些年,你屠杀了我们这么多姐妹,我还有什么可说的。在这里,总脱不开一死。”

  纪忘川一哂,火光照射下,异国美人的眼下有暗暗的青影,可是她的眼眸子依然明彩照人,这是一双天生的好眸子,那鲜黄色的亮彩,在人群中那么扎眼。

  “我常常在想,这些年,你们分布在大江国各州各县,明明有许多地方可以逃散,为什么总要留在大江国境内,直到最近我突然想通了。”纪忘川说话间特别留意美人的神态,他总是这样观察入微,细枝末节的变化都能被他窥测到情绪中的真伪。美人眉峰萎顿,极快之间又舒展开。“你有双明黄色的眸子,这不是中原人的眸色,那些被割下人皮的女子和你一样,都是这种眸色。大江国虽然地大开阔,中原大陆上各国经商贸易交往走动繁密,但是,要找年龄在三十至四十之间,眼眸色泽光鲜明黄的女子,虽然有些难度,却不是天方夜谭。绣衣司地毯式搜寻你们,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,这一点,你们心里应该清楚。可你们却一直逗留在国境内,唯有两个可能,你们在找人,抑或在寻找某样东西。但我猜,多半你们在找一个人吧。”

  美人笑了,露齿朗笑,毕竟迟暮,眼尾露出了鱼尾纹。“尉迟云霆一手栽培下的绣衣司果然了得,暗杀重臣、搜罗消息,的确江湖中无人能出其右。既然如此,你怎么不查查我们在找谁?为什么要找那个人?那个人跟大江国龙脉有什么关系?恐怕,你绣衣司查出真相之时,便是尉迟云霆端掉你绣衣司之日!”

  纪忘川目色如灰,口气不善,怒斥道:“荒唐!口无遮拦,肆意叫嚷圣主名讳,张嘴!”

  项斯领命上前,刮掌如烈风,啪啪打出躁动的声响。

  敢堂而皇之叫嚣当朝崇圣帝名讳之人,必定与崇圣帝有过密切的联系,也许那些异国的女子都曾经来自大江国的后庭。想及此,纪忘川为这大胆的猜测稍一心震。寻寻觅觅多年,照着这女子的口供,要查出真相,也许会牵动国之根本。国本不固,谈何龙脉!

  “什么崇圣帝?”女人冷笑,嘴角已流出血痕。“不过是个弑父夺权的卑鄙小人!”

  纪忘川走上仕途,不过是纪青岚的铺排,加入绣衣司更是无心之举,多少人在背地里骂崇圣帝昏庸无道,根本无关他的痛痒。他不过是顶着官职的头衔,在其位谋其职罢了。他冷静下来,问道:“你们在找谁?”

  “哈哈哈……”纪忘川一扬手,项斯得令退至一边。女人嘶吼道:“找天下归心之人。”

  他心底一沉,天下归心之人,必定是君主。这群女人妄图以一己之力倾覆大江国,何等狼子野心,可是,她们不过是些女子,到底凭什么让她们有如此底气?她们要找的人究竟是谁?

  “满口胡言乱语,邹明,余下交由你处置。”纪忘川厌烦地转头就走,该问的都问了,其他再不会有更多的消息了。另一位绣衣使邹明侯在地牢外,听见主上喊他,立刻闪身进了牢房。邹明是无厌藩篱里一把用刑的利刀,他割人皮肉的功夫最好,一整张人皮卸下来,不沾血污,不会有褶皱,摊在桌子上是一样的齐平。

  正文 第六十六章一步遥(二)

  纪忘川用丝绢帕子掖了掖鼻子,嫌弃地踏出牢狱。他是个精致的男人,这腐朽的气息与他格格不入,若不知道他背后的身份,真以为他是有着天潢贵胄般的优雅,玉雕成的俊人。

  他走在前面,项斯跟在身后,他头也不回地吩咐下去。“替我查一件二十多年前的旧闻,二十多年前崇高祖到底是怎么薨的?薨在哪个妃子的床帏内?妃子如今在何处?”

  项斯拱手侯在他背脊后。“二十多年前宫廷秘闻,史书中记得不尽不实,要查恐怕有些难度?”

  他冷笑道:“没有难度的事,养你们作甚?”

  他不爱管闲事,也不爱翻找角落旮旯里陈年八股的秘闻。但是当他笃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,就一定要做的漂亮,像他一样漂亮。林紫瑶的人皮至今挂在他位于长安城绣衣司的无厌藩篱内,可林紫瑶的女儿月琳琅却挂在了他的心上。他要月琳琅一生相托,就必须尽早解决那十八张人皮之事。

  绣衣司直属于皇权,只要向崇圣帝一人交代,故而一旦完成了寻找龙脉藏宝图的任务,他就向崇圣帝请辞。

  翌日,纪忘川骑乘千里良驹从益州出发,赶赴沿海抗倭重地。副将莫连累日来的书信,战事吃紧,此次倭寇聚集于江浙一带,并有大江国内巨商富贾与之勾结,故而倭寇与豪民为市,在山东、南直隶、浙江、福建、广东沿海大肆烧杀掳劫掠,肆行劫掠。沿海一带民众被杀者达数十万人,严重破坏了大江国数年奠基而来的太平盛世,影响了大江国和平的通商环境,兹事体大,若不尽快赶赴战地控制战局,恐怕朝堂上言官口诛笔伐怀化大将军失责失职之罪在所难免。

  战局多变,纪忘川一刻都不能耽搁,只能把护送琳琅的任务托付给项斯。项斯是他唯一信任的人,也是唯一知晓他与琳琅关系的人。

  行行复行行,琳琅在平头马车里颠簸了十日,呕得肠子都要搅在一起了。项斯知道琳琅的来龙去脉,明明是大小姐的一副身子骨,硬逼着自己昂起脖子耐摔打,难受得抵在车厢内咬紧牙关,也不让项斯停下马车来歇一歇。

  项斯嘘停了马车,叩了声车门,琳琅推开门,探出半张青青白白的脸,眉心笼着虚汗,我见犹怜。“将军,出什么事了吗?”

  琳琅和善客气,逢人都往高了称呼,项斯却应不下这个称呼。“琳琅姑娘,可不能这么称呼,项斯受不起。姑娘可以叫在下的名讳,或者姑娘不拘,叫在下一声项大哥亦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