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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6节(2 / 2)


  芙仪公主怀孕之事街知巷闻,而纪忘川恰恰是最后一个知晓之人。自琳琅离开大将军府后,府中人丁虽旺,在他眼中却堪比寂寞戈壁,每每回到府中便要与芙仪公主虚以委蛇,身体疲乏,心愈加千疮百孔,索性暂居在神策军营中,落得清静。

  上朝之际,众臣向他道喜,细问之下才知道芙仪公主有喜,妇道人家有了身子,巴不得整个长安城都知晓,那芙仪此番做法,是迫不及待地用舆论向他施压。纪忘川心乱如麻,这谣言传到琳琅耳中不知该引起她心中多大的失望。

  他没有沾过芙仪公主半分,便是手指都没有碰过,那腹中孩儿只能是项斯无疑。他只后悔当时思虑不周,让项斯替他圆房,却没有及时送去避子汤,反而纪青岚日日送上助孕汤,这才好孕成真。

  他多次上陆府请见琳琅,却屡屡拒之门外,究竟是琳琅有意不见,还是被人假传消息。漏夜翻入驻清阁,琳琅早已搬离了旧址,在阴恻恻的角落隔间里,居然发现锦素被封了穴道困在廊柱上。

  锦素见到纪忘川,如同针尖对麦芒,疯了似的嘶吼,却呜咽不成声调。琳琅与锦素曾经情同姊妹,如今落得惨淡的下场。他向锦素打听琳琅的住处,却撬不出一个字。

  陆府占地广袤,入夜寻觅琳琅,犹如幻海拾沙般渺茫。后半夜纪忘川回到起兮堂,黑压压的夜幕,一个黑影跪在堂中等待他发落处置。

  纪忘川无奈,怒其不争,让项斯代为圆房,居然棋差一招,给自己招致祸患。他待项斯如手足,项斯视他如父兄,羞愧难当,唯有在起兮堂中自愿请罪。

  项斯面青枯瘦,双眸凹陷,黑衣染了尘灰,大抵跪在起兮堂请罪多日。纪忘川问道:“跪了几日?”

  “三日。”项斯重重叩了三个响头,愧怍道:“属下有罪,属下该死,愿赴死。”

  纪忘川拢着太阳穴,手肘搁在案台上,“你的确该死。你让芙仪有孕,我不怪你,是我顾虑不全,没有善后。你该死在你对她动了情。”

  纪忘川掷地有声,叩问了项斯的心。男女之情他懵然不懂,只晓得自当日之后,他魂牵梦萦,想起芙仪与他耳鬓厮磨之情景,便怦然心动。直到听到芙仪公主有喜,而主上并未与之圆房,才晓得闯下弥天大祸。

  项斯咬牙,但牙缝里仍要挤出心底的话来。“属下愿意赴死,只求主上留孩子一命。属下作出大逆不道之事不能苟活于世,难以面对主上信任栽培,只是……公主腹中骨肉确属无辜,属下愿意以命抵命。”

  乌翳重重遮蔽纪忘川的脸,他冷冽的嘲笑,“我何时要过你的命?”

  项斯尊敬的主上,除了对琳琅柔情似水,对之旁人都是冷漠如刀。

  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骨肉亲(二)

  主上动了造反之心,芙仪公主是挡在他与琳琅之间的芒刺,只待时机成熟,必定拔之后快。芙仪公主身居大将军夫人之位,却怀了别人的骨肉,天下哪个男人能容忍这样的奇耻大辱。他可以当芙仪是草芥,只要大业得成,芙仪便没有活路。可是一旦冠以纪姓的孩子呱呱落地,那便是岁月无声的提醒他,曾经做过的一件荒唐的错事。

  项斯害怕至极,即便濒临死亡他也未如此刻兵荒马乱。他即将成为一名父亲,与生俱来的父爱在他体内生根发芽。男儿有泪不轻弹,真是到了惊惧害怕之处,眼泪蓦然滑落,让纪忘川始料不及,项斯动情至深,不是为了芙仪,便是为了他们的骨肉。

  纪忘川垂眸看跪叩在地上的项斯,“有空在此婆婆妈妈求告,倒不如妥妥当当把我交代的事都办了。”

  项斯被主上点醒,利索地擦干眼泪,回禀道:“属下婆妈差点误了大事。属下奉命调查纪老夫人,大江国户籍录入中并无来处,属下怀疑老夫人改姓更名,多方调查之下得知,老夫人原姓方,单名媛。”

  纪忘川漠然扫了眼项斯,“说下去。”

  “方媛乃是谋反逆贼纪楚瑜的家眷,属下在刑部案卷中找到纪楚瑜一案,纪楚瑜本是崇高祖在位时从一品骠骑大将军,被当今圣上以通敌叛国之罪车裂开发,纪府上的女眷悉数沦为官妓,男子发配边疆筑城。”项斯哽了下喉咙,“老夫人在教坊中受尽凌辱,千辛万苦逃出魔窟。只是……欢场生涯冷漠刻薄,老夫人辗转逃亡、流离颠疐之下,如何承孕产子?”

  忽觉后背生寒,在心上无形中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。纪忘川怀疑过纪青岚并非他生身之母,因为怀疑太过真实,以至于一直不敢去窥探真相。项斯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复,回忆起纪青岚看他的眼神,没有怜悯和宠爱,只有无尽的疏离与冷漠。

  他嘲笑道:“我是谁?”

  项斯摇头回道:“属下不知。属下猜测,主上应该是老夫人逃亡途中捡到的婴孩。”

  “自我记事起,她从未对我笑过,她恨我,却抚养我,她痛恨长安这个地方,却为何甘心回到这里?”纪忘川怫然作色,“纪楚瑜被定下车裂之刑,应该是恨透了当今圣上,何故对我与芙仪的婚事如此上心?看着仇人之女在眼前,难道不想除之后快?”